与世界脱钩五年后,第一份工作是杀鱼|三明治
文|无用俗人那呆板闷哼了一声,又卡住了,听起来像被噎住一般。
大帆走已往,伸脱手准备掀开侧面的不锈钢盖子。
这个房间里,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是不锈钢,冰冷又冷静。案板、菜刀、水槽、铁盘……除了不远处用来存放垃圾的大塑料桶。
大帆用没戴棉线手套的左手,拨开盖子的插销,稍微用力地往上一抬。几乎伴随着身后响起的“别动”,一股混着血、水、鱼鳞的腥味浓重的液体劈头盖脸地喷到脸上。大帆甚至没来得及屏住呼吸,呛人的腥味抢占了整个鼻腔。唯一来得及做的是闭上了眼睛。
粘哒哒、滑溜溜、血淋淋、湿乎乎,大帆的头发、领口、袖子、围裙、裤脚、鞋子,全都盖上了混合液。
有人笑着跑来,“没事吧?”浓重的山东口音。大帆甚至不用扭头,就知道是1999年出生的“小山东”,“说了多少遍,先停呆板,急不得。”
另外两个广西人笑得弯下腰。
还不到早上八点,冬天的阳光还没来得及照进屋子。大帆强忍着恶心,“本日难道要穿一整天的湿衣服?”
这是他与世界脱钩五年后,第一天重新工作。在他看来,并没有那么难。
01
2020年11月,绰号“电子科大”的朋友对大帆说,“我又开始工作了!”大帆吃惊得差点把手里自己烤的蛋糕扔在地上,“你?工作?”“电子科大”是大帆从2015年辞职后几乎闭门不出的日子里,唯二的朋友。另一位是大帆招租的室友,勉强算做朋友。
大学毕业后,步入社会的大帆花了将近半年时间,逐一删掉了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。那时还没有微信,只有QQ。依旧会有同学不识趣地重新加他,大帆索性连那个QQ都“扔掉”。工作消耗掉大帆很多的心力,让他连内心的想法都压抑不住。
主管组织开会时,大帆会把头脑中的想法,用平静的语气读出来,主管说一句,他接一句,“你这个想法有什么意义,都是假的,没有人会喜欢。”“你真的很无聊,你不想下班回家,我可想下班回家。”“也就因为你是领导,否则我早走了。”
大帆看得到主管铁青着脸,下不来台。他面无表情地杠在原地。接下来的日子,依旧不折不扣地把主管布置的工作完成。但到底是辞职了,当天就把所有同事的微信都删了。回到父母给他买的房子里。
大帆不是苦孩子。父母做生意,东奔西走,到如今,一家三口竟没什么话聊。大学一毕业,父母给大帆买了一套八十平的房子,额外又给了三十万的现金,便撒开了手。大帆不肯和父母一起住、不愿结婚,父母也没什么意见。直到本日,大帆也是半个月才回父母家里去看一看,呆两三个小时,就急着回自己的住处。
不工作、没收入,还是要活下去。大帆把父母留下的三十万在银行买了保底的理财产物,一个月最少小一千元的收入。然后在网上招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租客,每个月的收入又加了三百。大帆连租客是做什么工作的都没问,就凭对方一句和大帆同一个学校毕业,就相信了。没有押一付三、水电费也没有均派,“他每天早出晚归,电脑衣服鞋都在家里。天天在家的是我,我担心什么?”大帆就一个要求:不能带别人回家,他不喜欢被打扰。
大帆就靠这些钱在世:每个月自己做饭,四百块钱也够了;电话费网费一个月一百块;平时很少出门,也不抽烟;几乎不网购,偶尔才买件衣服。
租客一住就是五年。大帆很满意的是,租客从没有问过他,为什么不工作?除了衣服各洗各的,生活里有那么点“伴侣”的味道:出门时会主动带走垃圾,周末一起清洁房间,一周里会有两三天发微信给大帆,“晚上我带点菜回家,茄子、土豆、西芹,还要什么?”
大帆并不是不下楼、不出门,只是半个月才出门一两次,不是去超市就是去父母家。“你把门反锁上。”大帆一开始会提醒租客。租客有些不解,“你不是在家吗?”“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家。”要出门的话,大帆会自己用钥匙在房间里把反锁的门再打开。
偏偏那次,锁头坏了,拧了频频,都打不开。大帆也不急,发了微信给租客,“一下班就回家吧!锁好像坏了。”租客回来,两个人隔着门捅鼓半天,才发现锁头可以从外面打开,里面却不行。第二天,大帆花了三百多换的锁。到最后,还附送开锁师傅一句“你们可真暴利”,把师傅气得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门从来都关不住人。款子也只能关不住那部门生下来就要奔跑的人。曾经有人在大学毕业后,暂缓工作、先去旅行,称之为“间隔年”。大帆看似佛系生活的背后,是与世界脱钩,也是给自己一个“间隔年”。他心里也有些不安,怕被社会淘汰,又无力承受工作日子里诸如睡欠好、人际交往的琐碎困难。情绪焦灼着,一晃五年。
五年里,大帆没认识新的朋友。除了一个电子科大毕业的男生,他竟然也选择不工作。这让大帆感觉找到了“把自己关在家里”的同类。“他可是电子科大的!”这句话成了大帆自我安慰的来由。可如今,“电子科大”也有了工作。大帆觉得,至少自己也该试试。
02
“你们这里的工作餐,真的是排骨吗?”面试的地点间隔大帆的住处,走路的话,需要十五分钟。应聘的是服务员,这在他看来,是最不需要技能的一项工作。也是他在心里琢磨了许久,觉得能胜任的唯一工作。究竟五年没工作,之前接触的都是他口中的脑力劳动者,如今也算是“跨界”到自己口中的体力劳动者群体。
多年教育的影响,大帆一直不了解体力劳动群体,感觉是一种遥远的存在,甚至还有些瞧不起。大学毕业,他一直都从事脑力劳动工作,“但因为一点困难,就觉得迈不外去,不想干了。”
大帆什么都没带,学位证、毕业证、个人简历……连自我先容都没有准备。这些让他想起从前的日子。那些琐碎的焦虑,让阳光都成了刺眼的小针尖,扎得大帆不舒服。每次出门,索性戴一顶鸭舌帽。
后厨经理拿着大帆的身份证,翻来覆去的看了看,敲了敲桌子,终于开了口,“你这个年纪,做不了服务生。”大帆心里一丝颠簸都没有。平时连拆快递的次数都有限,早习惯了没有期待,也没有失落。
“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别的工作,洗碗、凉菜啥的,你愿意干不?”经理问。大帆愣了愣,话语里也没刻意措辞,“你问的这些,我都听得懂,可一点餐饮都没做过,你让我选,这不是为难我嘛!”
没想到,经理听完,不以为忤,“你说的有道理。我们这里缺杀鱼的,你试试吧!一个月四千五。”
大帆点点头,“你们这里的工作餐真的是排骨吗?”经理似乎也觉得这个看起来面孔有些冷淡、却有话直说的男人不错。至于其他,经理不需要了解。大帆也很快明白,在这样岗位工作的人,来便是萍水相逢,去如同不息川流,江湖儿女一般,何必了解那么多。
大帆准备按照约定的日期前去上班时,接到了经理的电话,“你应聘的店面推迟营业了。”
03
大帆一声不吭,也不挂断,举着电话,等待着。这是他在与世界脱钩的五年里,学会的最厉害的一个本事:等,而不是作出决定。哪怕挂电话,也是一个决定。
果然,经理犹豫了一下,“这样吧,先调你去另一个区,有宿舍,能不能行?”大帆看了一下新地点,坐公交车单程也要两个半小时。
“多年未过集体生活,真的行吗?管吃管住,有啥不行?”大帆自问自答地吐出自己的想法。他似乎忘了原本只想找一个能吃排骨、离家近的工作。
“宿舍”就是民宅,一个房间里摆两张上下铺,住四个人。除了大帆,还有“小山东”,还有两个“小广西”。他们跟大帆比,是真的小:山东人是1999年出生的,广西人分别是2001年、2002年出生的。
各人在宿舍里几乎都不讲话。玩游戏的、刷手机的、看电视剧的,到了夜里十点半十一点,最后睡的那个人会问一句,“关灯了!”只有这句话,各人用的是普通话。剩下的时间里,说的都是方言。大帆都听不懂。
这里没有人用“艺名”“绰号”,更不会像大帆之前做的脑力劳动那样,每个人都有个外文名字。几个人都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大老粗,两个初中毕业,一个高中毕业。一讲话,便直来直往,大声大气。一个月后,大帆说话,如出一辙。
上班第一天,经理到后厨,说了两件事。第一件是跟各人说的,“你们几个人,以后都负责杀鱼。”说完,指了指一个身高刚过一米七的小伙子,“他以前在山东做过这个,你们都跟他学。”这就是“小山东”。
第二件是跟大帆私下说的,“你加一下这个微信,办健康证的。把照片和身份证号给他发已往,办证五十块钱。加三块钱,给你包邮。做我们这行啊……欠好招人,等你们办完证再上岗,不知道猴年马月了。”
工作从每天早上六点半开始的。没有任何人招呼,各人默默起床,穿好衣服。下楼、出小区、左转、推开那扇墨绿色的后门,不到七分钟,眼前是一个十五六平、白色瓷砖铺就、摆着半人高的不锈钢料理台面和一台鱼鳞处理机的后厨料理间。
杀鱼一共需要四个环节,依次是去内脏和鱼鳞、切头、制作鱼柳、片鱼。前三个操作是分工完成,最后一个是各人一起完成。唯一会这些的,只有“小山东”。加上是后厨的操作间,每天四个人进来时都要进行消毒,后厨经理基本上是不会进来的。后厨经理更多的是负责招工、管理炒勺和服务员。操作间基本上由“小山东”负责了。
第一天,“小山东”带着大帆去内脏和鱼鳞。那菜刀就跟长在“小山东”的手上一般,手速几乎是大帆的二倍。往去鳞机里扔鱼到底是快了,去鳞机堵了。“小山东”对大帆说,把去鳞机的上盖掀起来,把里面的鱼掏出来,重新放一下。大帆听言,急着放下手中别别愣愣的菜刀,转身就去掀盖子。“小山东”还没来得及按下停止键,盖子一打开,喷了大帆从头到脚一身腥腥的血水。
大帆强忍着不吐出来。脸色惨白。“你很快就习惯了。”“小山东”话音刚落,大帆一连串的干呕。各人又哄笑起来。两个“小广西”操着大帆听不同的话,笑得最大声。
大帆忽然觉得,这些尴尬窘迫和无奈,作为生活的底色,也并没有什么。
04
“从去鳞机里把鱼拿出来”,要从一看到去鳞机喘振开始就作出反应:先暂停,再反旋转,最后把卡住的那几条鱼掏出来,重新放鱼。等大帆弄明白这些程序,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“泡”在鱼的血水里和腥味里。
大帆和同伴们只处理江鲈鱼。这种鱼的生命一半在海里,一半在江里。在江里产卵、出生,然后游到海里长大,在产卵期再回游入江。因此在半海半江的地方,不少人养殖这种刺少肉多的江鲈鱼。大帆和同伴们每人每天至少要杀掉一百斤的鱼,这几乎相当于他的三分之二的体重。而每天光是去鳞机里和血水一起流淌出来的鱼鳞,就有装乳胶漆的大桶满满一桶那么多。
在江鲈鱼被扔进去鳞机之前,都是在世的。去掉内脏、切开鱼鳃,带来的剧烈疼痛,让鱼在不锈钢台面上到处蹦着、跳着,地面、墙面、围裙、帽子、口罩到处都是血。有些鱼还带着鱼籽,这让大帆不忍,可到第三天也变熟视无睹了。“这就是人。”他已经可以看着鱼的眼睛,下刀。
对大帆来说,最难的是每天要搬四百多斤的活鱼进到操作间。大帆一直很小心地躲开最后一个进入操作间,因为这样很可能会被来送活鱼的货车司机叫住,“哎,你过来搬一下鱼。”
从小到大,三十多年,大帆习惯了像一个脑力劳动者那样独自做事,哪怕做欠好,也不愿和别人互助。互助让他焦虑,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“一起做”这短短的话。这个世界上,有一些看起来简单、普通、琐碎、毫无难度的事情,在一些人眼里,就是那样令人费解的困难。
如今大帆一定要说这句话。甚至没有任何的酝酿,在被货车司机叫住时,他非常自然地朝着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喊了名字,“哥几个,搬鱼!”
“怎么还叫我哥呀?”“小广西”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。简直,四个人里,大帆比其他人大了十几岁。“那你叫我叔叔。”大帆这样想也这样说。各人嘻嘻哈哈、七手八脚,四五百斤的鱼,一桶桶地推了进来。
从六点半忙到上午十点,这些鱼一定要被处理完毕,扔进容量足足有半吨的冰柜里,否则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进度。
十点,开饭。
两个人一份菜,盛在铝盆里,通常是七八块巨大的脊骨,或者小半盆的红烧肉,以及一些青菜。
大帆平时饭量不大,一碗饭就能吃饱。可是从第二天起,他每顿饭要吃至少两碗、三四块排骨。连晚上睡得也特别好。
“和脑力劳动那种完全不一样了。”不需要打卡的体力劳动,没有那么多束缚和要求。一觉醒来,体力得到恢复。心情舒爽,跟泡了热水澡一样。根本不像脑力劳动时,就算醒了也不想起床。
“从事体力劳动才适合自己。只要没有危险,送外卖也不错,一般都能三千多,卖力气的话就能五千多。关键没有压力。”大帆自言自语地说着。
几个杀鱼同伴听到了,又笑起来,操着方言聊着天。从早上六点半一直到晚上十点,除了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的休息睡觉外,四个人几乎都一直一边聊天,一边工作。而工作竣事,各人回到宿舍,洗洗衣服洗洗澡,反倒不怎么讲话。
05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杀鱼的呢?
杀鱼很辛苦。鱼头并不容易剁下来。要用很大的力气。半天下来,虎口都会震痛。而更难的是片鱼片。不同的饭店对于鱼片的尺寸要求不同。但薄厚几乎都在几毫米之间。鱼柳是去掉鱼骨之后的整片鱼肉。鱼片则是从鱼柳上片下来的。
不但因为“小山东”没上过什么学,很难用化学实验一样的精准描述来讲解怎么操作。而且在操作间里,体力劳动者相互之间的学习,从来不是靠语言描述,而是靠“你过来看我怎么弄的”。看完要去实践。
操作间里,手中握着的,除了鱼,就是刀。第一个星期,除了“小山东”,每个人都要被砍五七八刀,手掌、手臂、手臂,并没有太深的伤口。创可贴在这里是绷不住的。鱼会分泌一种粘液,需要时不时用水过刀、刮菜板,手要一直沾水。
大帆模拟着“小山东”的动作:斜10到15度、平刀入;尾部的肉总是狭长的;到肚子的部门肉变得很厚,要垂直入刀;等到了头部,又要斜着,这里的肉比较紧;鱼的两侧片起来也不一样,鱼的胸部一侧左边高,一侧右边高,要分别处理……“就像是在鱼肉上做一个连续的动作:拉推拉、拉推拉……没有休止。”
拉推拉的动作,在鱼肉上划出一个又一个“伤口”。这个动作最吃劲的就是无名指。一个小时后,一直打弯的无名指疼得仿佛燃烧起来。一天下来,脱袜子、玩手机、甚至拿筷子,无名指的两个指关节都会很痛,剧烈时甚至会拿不住。工作三天,带来的疼痛至少要休息一周。
疼也不能停。这不是一个人做的事。曾经的脑力工作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情绪和节奏进行的。而体力劳动要所有的人在一起:一起用饭,一起做一件事,一起上厕所。体力劳动的快乐都是跟人有关。
夜里十点,最难的工作到来了:倒垃圾。无论是服务员、洗碗工,还是炒勺、杀鱼,除了经理,所有人都要轮着去倒垃圾。垃圾里既包括顾客吃完的食物残渣,也包括鱼的下水。店里没有专门的垃圾桶,只有一个车。把一车的垃圾装满,再推到垃圾堆,然后用铁锹,一铁锹一铁锹地铲。那种混合物的垃圾,粘稠、滑腻、腥味、馊味,蹭到手上,让人连汗毛都立起来。无论多少次,与生俱来的生理反应不可能习惯。
大帆还是喜欢上了这份工作,累、脏、疼,迷人。
06
杀鱼的迷人之处,还在于回到宿舍后的浑身酸爽。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洗澡。每一天,裤子上都是血,洗完还能闻到鱼腥味。幸好第二天就能干了。大帆对这种微小的幸福感开始十分满足。
杀鱼的四个人是一个小世界。别看大帆是大学生,却是这个小世界中,“干不明白也说不明白”的那个人:脑力劳动者总是喜欢把自己当作旁观者。而敢和经理顶嘴、敢为杀鱼的四个人说话的,总是“小山东”。要经理提供洗衣液、提供手套、提供洗发水和沐浴露的,也是“小山东”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领导。而不是以前的主管那种人。”五年没有工作的大帆,却在杀鱼的“世界”里不那样突兀。大概是没读过什么书的缘故,这里的人说话很直。但说话直,不等于让人难以继承。
“小山东”遇到事情是戏谑着骂人的,擦枪走火的刹那收回来,“谁他妈把鱼片弄错了?你还没学会是不是?你咋学的?”那语气,凶狠得像熊在咆哮,但也只是咆哮这么两声,就竣事了。
杀鱼的人都辛苦,在这里温声细语,是没人听的。骂得狠了,也没人听。“这个问题我们一起来解决。”“你看一遍,别人怎么做的。否则太浪费了。”“小山东”声音不温柔,但话在理。
大帆也实验过做洗碗工。那是一份根本不能抬头的工作,餐具一个接一个地被服务员端过来,自己则要不停歇地过油、过洗涤剂、过清水、过洗碗机和洗杯子机、过烘干机。周围一直是呼呼响着喷出热气的呆板,脖子则一直要低垂着,腰一直要弯着。仿佛流水线上的一环,“如果不做完,很快就会没有餐具了一般,心里被什么压着,喘不外来。”杀鱼则会在每个操作的位置轮换,剁头累了,就换去做鱼柳。
体力劳动带来的变化,除了每天都在疼的无名指,还有内心的踏实和不需要思量太多。到了第二个月,手指的疼痛感渐渐消失。只是右手的五根手指,除了拇指外,一直习惯性地弯着。
大帆意识到这样可不行。心里的踏实感很重要,但也需要能回到从前生活的身体。对大帆来说,杀鱼是一个重新和世界创建联系的过程。疗愈过程的痛苦可以继承,但带来的伤害也在提醒他,需要再次做出改变。
离开了杀鱼的房间,依旧关门在家的大帆买来书籍,重新学习,并报名了2021年的西席资格证和普通话资格考试。
依旧没有完全走出与世界脱钩的境况的大帆,决定在2021年再做出些改变了。
*文中人物为化名
2月短故事2月15日开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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